盛松成：商业银行净息差与存量房贷利率调降须兼顾
2023-09-01

    商业银行净息差已处于较低位置
    中国商业银行的净息差无论从历史区间还是从国际比较看，目前都已处于较低位置。截至6月末，中国商业银行净息差为1.74%，为2010年有统计数据以来最低值。海外银行在近期连续加息的背景下，净息差已经大幅恢复，美国银行的平均净息差已经达到3.3%以上。
    中国商业银行净利润也有所下降。今年上半年，商业银行累计实现净利润1.3万亿元，同比增长2.6%，增速较去年同期下降4.5个百分点。今年二季度中国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为1.62%，与一季度持平，总体呈下降态势。净息差高于不良贷款率将是防范银行风险的重要保证。
    此外，中国仍是一个以间接融资为主的金融市场，商业银行在货币政策实施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与财政政策可以直接介入经济活动不同，货币政策一般是间接发挥作用的，需要商业银行、甚至整个金融体系的配合，其实施效果在相当程度上受市场反馈的影响。
    按照央行二季度《货币政策执行报告》专栏所述：“中国商业银行净利润主要用于补充核心一级资本以及向股东分红，并通过资本的杠杆作用再次作用于实体经济”。目前中国商业银行的资本补充途径少、资本压力较高。在此背景下，提高商业银行的净息差与利润水平，能够有效帮助银行补充核心资本，增强其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
    目前房地产政策主在稳定市场
    房地产市场政策边际宽松至今已经持续近两年，但是市场仍在底部区间。今年7月24日的政治局会议指出，“中国房地产市场供求关系发生重大变化”。这意味着，目前房地产政策的“松绑”主要是为了稳定市场，而不是再通过房地产大幅拉动经济。这是合理评估政策效果的一个前提。我们不能再以过去20年的标准来评判政策是否奏效，能稳住市场就是有效。
    毋庸讳言，中国房地产市场整体下行的趋势已经形成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难以扭转，但是这并不代表市场不存在结构性机会。同样是销售额下行，越发达的区域降幅越小。2023年上半年，东部地区下降了28.44%，中部地区下降了36.70%，西部地区下降了37.19%，东北地区下降了41.50%。相对发达的区域本身就存在着较为强劲的住房需求，政策最后才在这些地区放松，本身也是担心调控放松导致房价猛涨，避免重蹈覆辙。从目前情况看，即使政策会影响部分城市，但对于扭转全国性房地产市场下行趋势可能帮助有限，关键原因就在于 “中国房地产市场供求关系发生重大变化”。
    政策是否继续发力应当在当前政策实施之后再进一步评估。房地产天然具有较强的金融属性，这决定了房价容易“超调”，恢复常态需要一定的时间。目前中国的房地产市场供需关系虽然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是经济增长、城镇化和人口存量等长期因素决定了中国房地产市场是有底可依的。平稳市场、消除市场超跌带来的恐慌性因素应当是房地产政策发力的重点。
    降低存量房利率的“差异性和公平性”
    提前还贷是2022年底以来出现的一个新情况。根据我们监测的房贷ABS底层资产情况，今年4月份中国的提前还贷情况最为严重。当时存量房贷年化提前还款率达到21.57%，部分银行超过30%，如果按照这一速度，当年就有超过五分之一的房贷被提前偿还。对于银行来说这并非什么福音，因为有生息资产，才能创造利润。而且中国存量房贷高达38.6万亿，占银行业总贷款的比重16.74%。到7月，提前还款率已经从4月的峰值下降到14.49%，但仍然远高于2022年的水平，且较今年6月份又有所上升。此外，从9月1日开始，各大银行将陆续调低存款利率，存量房贷又将面临较大提前偿还压力，降低存量房贷利率仍有必要。
    对于降低存量房利率的“差异性和公平性”，我认为：第一，我们有过调整的经验，例如2019年底存量房贷调整为按LPR定价，可以直接参考当年的经验。第二，本轮调整是建立在双方协商的基础之上的。银行可以参照2019年，给客户自主选择权。对此央行也是支持和鼓励的。商业银行可按照市场化法治化的原则，与借款人自主协商，变更合同约定，或者是用新发放贷款置换原来存量的贷款。按照自主协商的原则，是有利于确保公平的。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房贷客户仍有提前还贷的权利。如果协商不成，完全可以用脚投票，提前还贷。只要维护好金融消费者的这一合法权利，对于公平性问题不用过多担心。
    未来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
    从拉动经济的“三驾马车”看，上半年最终消费支出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达到77.2%，拉动GDP增长4.2个百分点；资本形成总额的贡献率为33.6%，拉动GDP增长1.8个百分点；货物和服务净出口的贡献率为-10.8%，向下拉动GDP增速0.6个百分点。考虑到海外经济体经济增速放缓和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扩大内需（消费和投资）成为今年稳增长的重点。
    今年1-7月，中国固定资产投资全面放缓，而随着专项债的加速发行，预计四季度基建投资增速有望回升。中国高技术产业投资增速一直保持较高水平，但由于体量较小，还无法主导制造业的投资增长。消费恢复的亮点在于服务消费方面。1-7月份，中国服务零售额同比增长20.3%。在旅游、文体娱乐活动消费的带动下，相关服务消费有望继续恢复。由于海外经济收缩明显和外部环境的不确定性，预计中国出口下行压力依然较大。
    此外，中国将继续实施积极的财政政策与适当宽松的货币政策，并注重财政和货币政策的协调配合。财政部已经表示，今年新增专项债券力争在9月底前基本发行完毕。中国大部分国债和地方政府债都由商业银行购买。目前中国国债中68.8%由商业银行持有，地方政府债中85.5%由商业银行持有。降准将增加商业银行可自由使用的资金，从而更好地支持国债和地方债发行。从银行间市场资金利率看，8月30日，金融机构7天期质押式回购加权平均利率（R007、DR007）均创连日来新高，R007和DR007分别达到2.44%和2.25%。中国降准的可能性仍然存在。
    人民币汇率的未来走势
    前不久在杰克逊霍尔刚刚召开了全球央行峰会。这次峰会上，美联储主席鲍威尔、欧洲央行行长拉加德都表达了对于通胀的担忧远超对于经济下行的顾虑，传递了超过市场预期的“鹰派”信号。当然，实际的加息决策还需要基于对经济和通胀数据的观察，并且充分考虑货币政策紧缩的“时滞”。最新发布的美国ADP就业报告显示，美国8月ADP就业人数增加17.7万人，环比大幅下降45%。预计美联储未来的利率决策更多表现为“走一步、看一步”，这也是货币政策“试错”的过程。
    一直以来，中国货币政策都是“以我为主”，兼顾内外平衡。短期看，人民币贬值的压力仍然存在。而随着美联储加息的外溢影响逐渐减弱和中国经济基本面改善，人民币汇率将保持基本平稳。8月制造业PMI数据已经显示出需求改善、企业增加采购和扩大生产的迹象。中国制造业PMI已连续两个月改善，尽管仍低于临界点，但制造业边际向好的趋势较上月更为明显。不仅大部分细分指数较上月有所提高，生产指数、新订单指数和供应商配送时间指数均高于临界点，而且大、中、小型企业PMI的分化趋势已然扭转，出现了全面改善，企业初现主动补库存的迹象。目前处于经济恢复的关键期。我认为还应该继续加强逆周期调控。这有助于夯实经济企稳回升的基础，预计三四季度中国经济将有望继续好转。

（作者为中国人民银行调查统计司原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