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舒立：改革再出发
2017-11-16

    改革没有休止符。10月18日，中共十九大开幕，习近平总书记所作报告中，辟有专门段落集中论述体制改革，其余部分也程度不一涉及这一重大议题。可以说，改革是报告的一条主线，它必将引领今后中国改革开放实践，堪称改革再出发的动员令。
　　中共十八大以来，全面深化改革向纵深挺进，主要领域改革主体框架基本确立，1500多项改革举措陆续推出，军队改革等“难啃的骨头”取得重大突破。十九大报告在总结过往改革经验基础上，及时予以理论总结，提出了新时代的改革思路和重点任务。公众期待这些新思路能够化作具体举措。亿万民众的切身感受是改革成效最可靠的评估标准。
　　改革成绩有目共睹，不过，随着中国经济体量跃居全球第二，国际影响力前所未有增强，改革“船到码头车到站”的自满思想也在部分官员头脑中滋长。这种思想与改革的现实进程和客观需要严重不符，与固化的利益格局一道，构成未来深化改革的两大“绊脚石”，必须坚决移除。十九大报告坦承，“一些改革部署和重大政策措施需要进一步落实。”对照十八届三中全会、四中全会决议等改革规划，不难看出，“长期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难题”还有很多。既然中国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变，中国是世界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变，那么，改革开放这一基本国策也只能加强，不能削弱。
　　中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由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一转变，对全面深化改革提出了更高要求。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之后，随着代际更替，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将超越物质生活，会日益旺盛地体现在民主、法治、正义、安全、环境等方面。报告重提政治体制改革，提出推进合宪性审查工作，令许多观察者备感兴奋，原因即在于此。改革迫切需要向深水区进发，多在“全面深化”上着力。
　　未来的改革注定不会一帆风顺。易摘的果实早已摘完，未竟的改革均为过去僵化计划经济体制中的坚硬内核，不断变迁的全球化浪潮、新技术浪潮又对“新兴加转轨”的中国提出新挑战。在未来一个时期，不同利益集团之间的冲突可能越发激烈，一些过去隐藏的矛盾次第显现，经济、政治、社会、文化和生态等不同领域的改革难题盘根错节，任何环节处理不当，均会阻碍总体进展，甚至可能让改革止步，正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改革需要在业已确立的主体框架下不懈深耕，全方位、深层次和开创性掘进，才可能彻底破除既有观念束缚和固化利益藩篱。报告提出了从2020年到本世纪中叶“两个阶段”的战略安排。关键在于相伴随的体制改革需取得突破，应及早作出近期、中期、长期的改革规划和构想。
　　十九大报告对改革的论述相当全面，提出了不少崭新的判断，对有些久议不决的问题一锤定音。也应看到，其中许多课题之艰难前所未有，有些还属于世界性难题，改革需要付出比前人更为艰辛的探索。
　　报告重申“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发挥政府作用”，显示了对市场经济改革方向毫不动摇的决心。需要警惕的是，在中国现行体制下，在具体施政中，往往有意无意地把政府的作用变为决定性的，市场反而沦为从属性的。供给侧改革需要解决“三去一降一补”问题，其实“政府失灵”难辞其咎。报告重申转变政府职能、深化简政放权、创新监管方式，建设人民满意的服务型政府。语言平实，但抓到了实处。
　　十九大报告明确要求，加快建立现代财政制度，建立权责清晰、财力协调、区域均衡的中央和地方财政关系。特别提出深化税收制度改革，健全地方税体系。随着“营改增”的基本完成，营业税退出历史舞台，地方政府事权与支出责任不匹配的矛盾愈发突出。倘若不及时解决，地方政府债务率就难以降下来，可能成为财政风险的源头。与此相关联，理顺省以下政府间财政关系的课题已提出多年，但迟迟未取得重大突破，亟待加速。
　　报告对一些争论已久的问题给出了明确答案，比如，保持土地承包关系稳定并长久不变，第二轮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长30年。这给农民吃下了“定心丸”。报告还提出，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完善承包地“三权”分置制度。然而，所有权、承包权、经营权如何分置，土地如何有序流转，还面临许多具体的经济法律难题。
　　此外，国企“混合所有制”改革、社会保障的可持续性等改革课题，广受公众关注。对问题的成因和改革滞缓的危害，各方认识其实比较清楚，当前亟待凝聚共识，使改革提速前行。
　　不忘初心，是十九大的一个关键词，最重要的是牢记改革由来，不忘改革初志。2018年，中国将隆重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当今成就是一茬茬改革者接力干出来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也需靠不懈的改革来达到。正因如此，即将举行的财新峰会亦决定以此为主题。

（作者系财新传媒总编辑）